1957年油训班毕业后,我被分到版画系,系里的老师有李桦、古元、黄永玉、伍必
端等。我们相处得像一个家庭一样,团结亲密。我负责教素描课,一直教了五年。油训班的两年,使我对素描的结构有了根本性的认识,但是还没有实践。我已经习惯从前的办法,现在
要换成另外一套是需要过程的。因此我在版画系里解决的就是如何实践问题。
我在本科一二年级的时候,画过很多石膏素描,人体素描也是一周一张。一学期20周我就画20张人体素描。
西方学生毕业时素描就画得挺好了。中国人却很久都悟不到,总有不熟练的感觉,需要经常画。50年代学生老师经常画素描已成为习惯。吴作人就常在家里组织画素描,也画油画习作。
素描不宜停留间隔很长。一般抓时间就画。
教课的同时,我反复地练习画人体,画头像,包括为解决结构问题画骷髅头,不断地深入,研究如何运用马克西莫夫的结构法,解决空间、体积、明暗等素描的基础性问题。当时大部分人觉得已经毕业,用不着研究基础问题了,我不认为如此,因为我一直记得徐悲鸿先生第一次看我们素描作业时的情景。
1949年我上一年级。素描课时,徐悲鸿先生来教室看作业。学生课代表按规矩把作业依次摆好,我的作业排在前面第
二个(一般前边的是被认为比较好的)。徐先生进来看作业,大家都不敢说话,看后他把我的作业调到后面,另一位同学的放在前面,没说什么就走了。这表示他认为我的作业不够好。我那
时虽然画得像,但是很死、很腻,没有艺术感觉,而徐先生的主张是素描要整体、生动,要有艺术性,讲究绘画的味道。我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。这件事在我的心中生了根,激励着我努力再
努力,不断提高自己。
在版画系五年,我可以说是沉浸在素描之中,记不清自己画了多少张素描,我想总有上万张吧。这段时间有痛苦、有磨难,即便如此,也是痛苦的欢乐,磨难的喜悦。60年代初我到延安画了
不少素描,比以前有进步,但是感觉上还不太理想。到了63年,我参加文化工作队在渭南又画了许多素描头像,就觉得稳定了,还可以了。离开版画系时,我终于过了素描这一关,彻底领悟
与掌握了马克西莫夫所说的结构。
——《靳尚谊全记录》